树蔸的温暖

        冬日，寒风如刀，切割着每一寸裸露的肌肤，万物似乎都在这凛冽中颤抖。城市的喧嚣中，暖气与空调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，将寒冷隔绝于门外，却也悄然改变着生活的节奏与温度。然而，在记忆的深处，有一抹火光，温暖而明亮，那是关于树蔸的记忆，是冬日里最质朴的温暖！
        儿时的冬天，没有现在这样的取暖设备，有的只是一个简单的火盆，和一筐筐从山坡上挖回来的树蔸。那火盆，仿佛是冬日里的一个小太阳，将一家人紧紧凝聚在一起。每当夜幕降临，寒风在外呼啸，屋内却是暖意融融。一个硕大的树蔸，在灶膛里被点燃，火星四溅，随后被小心翼翼地移至火盆之中。那噼啪的响声，如同冬日里的交响乐，为静谧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生动与活力。
        那时的农村，柴火是生活的必需品，也是冬日里唯一的取暖来源。树蔸，作为柴火中的“硬货”，以其旺盛的火势和持久的耐力，成为了烤火、熬糖、炖肉的首选。在数九寒冬里，家家户户都离不开它，而除夕之夜，更是需要一个能燃一整晚的大树蔸，来陪伴守岁的长夜。老人们常说，过年烧树蔸，家业就兴旺；树蔸越大，烧的时间越长，日子就越红火。于是，挖树蔸，便成了冬日里的一项重要活动。
        挖树蔸虽然是一个简单的活儿，但其中也有很多规矩和讲究。比如，上下水田间田埂上的树蔸不能挖，田埂的土壤并不厚实，挖掉树蔸来年雨水可能会冲垮田埂；沙坡地的树蔸也不能挖，挖掉后容易造成水土流失。所以，挖树蔸要到村子周围和荒山野地去找。
        树蔸有活树蔸、死树蔸、枯树蔸之分，不同的树蔸其特性和挖掘的方法也不相同。活树蔸是刚砍完树留下的新树蔸，根脆，容易挖断，但挖出来难晒干，需要用斧子劈成片晾晒。枯树蔸是经过日晒雨淋树根已完全腐烂的树蔸，用脚一踢就断，挖起来也最容易，可惜木质疏松，不耐火。死树蔸指树根已死，但还没有腐烂的树蔸。相比之下，死树蔸是最难挖的，但它却结实耐熬、火力持久，是除夕取暖的最佳选择。
        记得有一年冬天，我去山坡上挖树蔸，忽然发现一个脸盆口那么粗的死树蔸，我高兴地跳了起来，心想，这下不用愁过年的树蔸了。我决定亲手挖出这个“大家伙”，给父亲一个惊喜。但当我挥动手中的洋镐挖掘时，才发现这并非易事。我挖得满头大汗，手上磨出了几个血泡，却依然无法撼动那个顽固的树蔸。最后，我只好无奈地回家找父亲帮忙，我们父子俩挖了一个下午，才将那个大树蔸挖回了家。那年除夕之夜，堂屋里格外暖和，那个大树蔸在火盆里熊熊燃烧，一直烧到天亮还红光闪闪……